深夜CLSDWWW

　　李赫宰曾對生活規畫了一幅藍圖，包括過去、現在，與未來。

　　那幅藍圖或許不夠大，或許沒有雄心壯志，亦或許有些都只是憧憬，可卻包含了他滿滿的期望──對於兩個人的。

　　五年多前，他的計劃缺了另一半的執行者，大家都認為他能夠找到新的，又或者能夠自行完成，而他有曾有一段時間也這樣子相信了，卻在不久後認清這只不過是一次自我欺騙的笑話。

　　夢想缺失了實踐的勇氣，他只是個空想家。

　　而現在的他，懷抱著無法實現夢想的遺憾來到了倫敦，那是他美好藍圖中的第一站。

　　坐在向陽街道的階梯上，李赫宰又拿出手機，摩娑著螢幕上顯示的那支電話號碼，卻按不下撥號鍵。

　　三年來一直是這樣。

　　那是年輕歲月的所有記憶裡，至今兀自鮮明而美好的那人。唯一的，卻已不在他身邊，因而讓他的心逐漸枯竭的，那個人。

　　每每在他狠心要刪除手機裡所有關於那個人的東西時，看著照片中那人燦爛的笑臉，才悲哀地發現即使銷毀了那些回憶，他留在他心底的影子也無法抹去。

　　他無法，亦捨不得抹去。

　　「我依然…」李赫宰的話語梗在喉嚨，只剩下空蕩的嘴型輕輕張闔，細微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最後消逝於無。

　　李赫宰又坐了一會，便起身在布滿整齊磚石的街道緩步而行，一塊、兩塊…或許在同一座城市的那人就在相同的地方走過，而他隨著他曾經的腳印，走進他們的回憶。

　　李東海，他曾經最好的朋友，亦是他…最愛的人。

　　或許是哪個午後，望見陽光親吻他臉頰，內心悸動的時候發現的；也或許是早晨醒來之後，看見他安穩地睡在自己身邊而覺察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時陷入那雙清澈的眼睛，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李東海。

　　這樣的感情…會辜負李東海眼裡滿滿的信任，會辜負他對自己盛放的笑容。

　　所以他很克制、一直很克制，不讓自己在他回眸一笑的時候勾住他脖頸親吻，不讓自己在他坦胸露背的時候狠狠壓倒佔有他。

　　可是情不自禁…該死的情不自禁，他總是一次次打破自己設下的防線，和李東海愈來愈親密，亦愈來愈依賴彼此。那些眼神交接後的會心一笑、肌膚相觸的小動作都成為他愈來愈沉重的甜蜜負荷，也總讓他以為自己有機會…有機會佔有李東海的人和心，甚至私自為兩人的未來畫下了相同的地圖，然後圈成一個又一個的圓。

　　到了兩人生活在一起的最後一年，他終於下定決心要打破最後一道界線，可是卻發現這次只要他前進一步，李東海就逃離。

　　與李東海親密如斯的他怎麼會感覺不到？即使他的心因此一次次地緊縮、疼痛，可是又怎麼能自私地讓自己的慾望綑綁了李東海？

　　兩人分道揚鑣的那一刻，他不是不想追，可他更不想將一切心事坦白後，看到李東海戒備的眼神、冷漠的臉，所以只能放任他一步一步地離自己而遠去，以至於無。

　　分開一陣子之後，他冷靜了下來，覺得自己應該還是自己，也必須要是他自己，所以依然揣著夢想試圖實現，卻不料原本在大家眼裡堅定的“李赫宰”根本失去了動力，更不可能找到另一個人來代替他。

　　沒有了李東海，夢想都褪為黑白。

　　後來，他不再妄想或自我欺騙，而是沉默地投入工作，與李東海的交集也隨著兩人不同的方向而愈來愈少。

　　再後來，與李東海斷了聯繫的他暗地尋了許久，才輾轉打聽到李東海工作了一陣子之後便飛到英國去了，而他的家人對此總是避而不談，對於他的行蹤諱莫如深，只給了他一支電話號碼。

　　可是李赫宰從沒勇氣撥出那支電話，他怕接通以後兩人無言以對，亦不想擾了李東海平靜的生活。所以只在繁忙工作重壓下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看看兩人舊時照片，或者深夜無眠時盯著螢幕猜想他現在的生活而已。

而現在所謂的度假，也只是他向著有他的地方飛來罷了。

　　從記憶裡抽身而出，李赫宰漫步在午後的小街上，間或拿出手機隨手拍下路過的風景，褪去刺骨涼意的春天舒適宜人，他經年的紅圍巾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看到遠處一個穿著深藍色長大衣的人手裡端著相機微微躬身，似乎正屏氣凝神地拍著欄杆下的一朵小花，不禁讓他想起李東海當初小心翼翼地拿著昂貴相機拍出第一張照片的樣子。

　　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堅持著那個興趣？

　　他笑著抬頭仰望陽光下拉長的幾絲雲絮，至少他們現在在同一片天空下，他求的也不過就是李東海一切安好。

　　怎麼又想到李東海？

　　無可奈何地對自己嘆了口氣，難得休假出來旅遊，可不能只沉湎於回憶而辜負了這樣陽光明媚的天氣。

　　沒有多作停留，他拐過轉角，又繼續往下個路口走去。

　　又逛了一會，腦海裡卻一直浮現方才街道上的畫面，總覺得似曾相識。他愈想愈覺得不對勁，眉毛因搜尋著記憶而逐漸緊鎖。

那個身影，怎麼那麼像李東海？

李赫宰的腳步瞬時頓住，被自己的想法震驚，腳下不由自主地調轉方向，往來時路走去。

　　「是這條路對吧…」李赫宰喃喃自語著四處張望。好不容易找到那條小路，但街道上卻已空無一人，只有鐵欄杆下的小花依然隨風擺動。

都過了這麼久，那個人也該走了，自己是在傻什麼呢。

正當他搖搖頭，暗暗自嘲著似曾相識的感覺也不過是自己的回憶所疊加出的幻覺罷了，卻沒有想到幾年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會從眼前的咖啡館門口踏步而出，帶著笑容鮮明地出現在他面前。

　　天上降下的禮物。

　　李赫宰懵了兩秒，一臉的不敢置信，沒想到上天對他如此眷顧。他臉上的驚訝掩飾不住欣喜，居然真的是他！是他！

　　他驚喜的表情卻在李東海回頭望著另一位打扮亮麗的女孩微笑時，變得僵硬而扭曲，最後轉為平靜沉默。

　　女孩挽著他的手，臉上故作嗔怒，可是眼裡都是燦爛笑意，而他笑容溫柔地為她開了車門，然後坐上駕駛座，兩人揚長而去。

　　是了，那才是李東海該有的生活，平靜而美好的生活。而他，只不過是個不速之客，連假裝偶遇都辦不到。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如往昔，可是李東海卻該往原本屬於他的未來走去。

　　李赫宰佇立在街邊，任憑鬆開的紅圍巾一角在鄰近夜晚愈大的風中飄飛，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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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覺得自己很勤奮(?   XDD
By 墨以璃